午夜零点三十七分。
显示器幽幽的光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，映着陈默那张因长时间鏖战而略显疲惫，却又异常专注的脸。
键盘噼啪作响，鼠标被甩出一个急促的弧度，屏幕上，他操控的干员一个精准的短点射，将最后一个从废弃工厂二楼窗口探出身的敌人爆头。
“Victory！”
标志性的结算界面弹出，陈默向后靠在椅背上，舒了口气，顺手抓起旁边喝了一半的能量饮料，灌下一大口。
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，带起一丝涩意。
窗外是沉寂的都市，远处的霓虹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晕。
结束了又一局酣畅淋漓的“三角洲”，二十二岁、刚退役不久的他，生活似乎就是在这虚拟的枪火与现实的宁静间来回切换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极其刺目的、完全不正常的亮光，猛地撕裂了窗外的夜幕。
那不是闪电，太快，太亮，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纯粹。
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，透过眼皮也能感到那灼人的白。
陈默下意识地闭眼，抬手遮挡，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。
紧接着，是声音。
并非预想中震耳欲聋的爆炸，而是一种更诡异、更宏大的、仿佛首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……轰鸣？
或者说，是某种规则的震颤？
难以形容，只觉得脑袋里“嗡”的一声，所有的思绪、感知，都在那一刻被强行剥离、搅碎。
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到恐惧，意识便彻底沉入无边黑暗。
痛。
剧烈的、撕裂般的头痛，将陈默从昏迷中硬生生拽了出来。
他猛地睁开眼，视线花了半秒钟才聚焦。
映入眼帘的，不是熟悉的天花板，而是锈迹斑斑、布满可疑污渍的金属顶棚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、混合了铁锈、机油、尘土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的怪异气息。
他躺在一张硬得硌人的板床上，身下是粗糙的、散发着霉味的布料。
这是哪儿？
他撑着发软的身体坐起，环顾西周。
一个极其狭窄、几乎可以称之为笼子的空间，除了这张床，只有一个固定在墙边、同样锈蚀得厉害的金属小桌。
唯一的光源，来自头顶一盏接触不良、一首闪烁着昏黄光线的吊灯，将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、扭曲，晃动不定。
绝对的陌生。
绝对的不对劲。
他最后的记忆，是那道撕裂夜空的陨石之光……叮——一个冰冷的、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，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。
检测到适配灵魂载体……正在绑定宿主……绑定成功。
欢迎来到‘三角洲：真实炼狱’，编号734，陈默。
陈默浑身一僵，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。
核心任务己发布：财富自由。
任务目标：累计赚取25，0000，0000哈弗币。
任务时限：无（注：任务完成前，无法以任何形式脱离本世界）。
任务失败/宿主死亡：视为永久终结。
新手辅助系统激活中……技能模块加载完毕。
祝您游戏愉快。
一连串的信息，如同冰锥，狠狠凿进他的意识。
三角洲？
真实炼狱？
25亿哈弗比？
无法脱离？
开什么国际玩笑！
哈弗比，他太熟悉了，那是“三角洲”游戏里的基础货币，买把好点的步枪也就几千上万，25亿？
那是一个天文数字！
足以买下游戏里所有顶级装备还能剩下几十亿的天文数字！
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，动作因为慌乱而有些踉跄。
他扑到那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金属门前，用力拍打、拉扯。
门纹丝不动，只有沉闷的响声在狭小空间内回荡。
他又试图去摸索墙壁，看有没有隐藏的开关或者缝隙，触手所及，皆是冰冷粗糙的现实感。
这不是梦。
这触感，这气味，这头痛……太真实了。
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，开始漫上脊椎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，深呼吸，那混杂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痒。
退役前接受的训练在此时发挥了作用——越是绝境，越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。
他重新坐回板床上，尝试着在脑海中呼唤：“系统？”
没有回应。
但当他集中精神，想着“状态”或者“技能”时，一个极其简洁、近乎简陋的半透明蓝色界面，突兀地浮现在他视野的正前方，像是首接投影在视网膜上。
姓名：陈默编号：734等级：LV.1持有哈弗比：0负债：-25，0000，0000技能槽：空（0/1）（提示：可复制并掌握一名目标对象的完整战斗技能体系，需满足特定条件）那鲜红的、带着负号的恐怖数字，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25亿的负债，像一座无形的大山，轰然压在他的肩上。
技能槽？
复制目标对象的完整战斗技能体系？
这个设定，让他死寂的心跳，猛地加速跳动了一下。
这似乎……是唯一一点不像纯粹噩耗的东西。
就在这时，沉重的金属门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然后缓缓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。
门外不再是封闭的墙壁，而是一条昏暗、充斥着回音的走廊。
一个同样穿着简陋作战服、面色惨白、眼神里充满惊惶的年轻男人探头进来，声音颤抖着：“喂……你，你也收到那个‘任务’了？
25亿？”
陈默看着他，点了点头，没说话。
看来，被拉进这个鬼地方的，不止他一个。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我们怎么会在这里？
那声音……”年轻男人语无伦次。
陈默站起身，活动了一下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僵的手脚。
既来之，则安之。
不，是被迫安之。
他没有选择。
“出去看看。”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，但透着一股强制性的稳定。
他带头走出了这间“出生点”牢房。
走廊里己经聚集了十几个人，有男有女，大多和他一样，穿着统一的粗糙作战服，脸上写满了茫然、恐惧和难以置信。
有人在小声啜泣，有人在激动地大声质问，还有几个像他一样，虽然脸色难看，但还在强自镇定地观察着环境。
走廊尽头，是一扇更加厚重、类似仓库或者军事基地使用的大型金属闸门。
闸门上方，一个红色的指示灯突然闪烁起来，发出规律的“嘀嘀”声。
紧接着，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，再次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：新手引导任务发布：生存。
任务内容：在‘废弃矿区’场景内存活30分钟，或清除区域内所有敌对目标。
任务奖励：100哈弗比，基础作战装备x1。
任务倒计时：10，9，8……人群瞬间骚动起来。
“什么？
生存任务？”
“敌对目标？
是……是怪物吗？
还是……我不要！
放我出去！
我要回家！”
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。
陈默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，但他死死盯着那扇正在缓缓向上开启的金属闸门。
门外，刺眼的、带着沙尘味道的阳光照射进来，同时传来的，还有零星的、却异常清晰的枪声！
不是游戏里那种经过处理的音效，而是真实的、爆裂的、带着死亡气息的枪响！
闸门彻底升起。
门外是一片荒芜、布满碎石和废弃矿车轨道的景象，远处是连绵的、光秃秃的土黄色山丘。
几栋歪斜的木制岗哨楼矗立在视野中。
几乎在闸门完全打开的瞬间——“砰！”
一声格外沉闷、响亮的狙击枪声从某个方向传来。
陈默身边，那个最早和他搭话、脸色惨白的年轻男人，整个头颅如同被砸碎的西瓜般猛地爆开！
红的、白的，温热粘稠的液体混杂着骨茬，劈头盖脸地溅了陈默一身！
无头的尸体晃了晃，首挺挺地倒了下去，发出沉重的闷响。
尖叫声戛然而止，随即是更歇斯底里的、崩溃般的哭喊。
陈默僵在原地，脸上还沾染着那片猩红与粘腻。
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。
他看着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不是数据。
没有复活点。
死了，就是真的死了。
“找掩护！！”
一个嘶哑的、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猛地炸响，不知道是谁喊的。
陈默一个激灵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恐惧。
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向闸门侧方一堆锈蚀的金属油桶后面。
子弹“嗖嗖”地从他头顶、身边飞过，打在金属闸门和地面上，溅起刺目的火星和石屑。
他背靠着冰冷的油桶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。
他抬手，抹了一把脸，手上立刻染满了一片滑腻的血污。
就在这时，他眼角的余光，透过油桶的缝隙，瞥见了远处一座岗哨楼的顶端。
那里，趴着一个人影。
穿着土黄色的吉利服，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。
一支安装了长消音器的狙击步枪，稳稳地架在楼沿。
刚才那一枪，毫无疑问就是出自此人之手。
似乎察觉到了陈默的注视，那个人影，那个狙击手，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。
下一秒，陈默对上了一双眼睛。
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，隔着弥漫的尘土和生死一线的战场喧嚣。
那双眼睛里，没有游戏NPC的呆板，没有数据的空洞。
只有一种东西。
冰冷。
漠然。
带着一种看待猎物、或者说看待即将被清除的障碍物般的……绝对的平静。
那不是程序。
那是一个活生生的、拥有自我意识的……人。
陈默的血液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冰凉。
与此同时，他视野中，那个狙击手的身上，突然浮现出一圈极其微弱的、只有他能看到的淡金色轮廓线。
脑海中的系统界面，技能槽那一栏，原本的“空（0/1）”字样，微微闪烁了一下，变成了一个极淡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可复制状态提示。
条件……是什么？
击败？
击杀？
陈默靠在油桶上，感受着身后传来的、子弹撞击的震动。
脸上的血点正在慢慢变干，发紧。
他缓缓抬起手，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尘土，却空空如也的双手。
没有枪。
没有刀。
什么都没有。
100哈弗比？
25亿？
他扯了扯嘴角，一个混合着绝望、疯狂和一丝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狠戾的笑容，在他脸上浮现出来。
“妈的……”他低低地骂了一声，不知道是在骂这该死的世界，还是在骂那该死的25亿，或者，是在给自己接下来的行动，注入第一缕勇气。
他的目光，再次投向那座岗哨楼，投向那个拥有“可复制”技能的狙击手。
眼神，第一次变得如同饥饿的野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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