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启二十三年，三月初十。
长安街上的青石板被晨光浸得发亮，从朱雀门到镇北侯府的十里长街，红绸如瀑，彩幔遮天，连檐角的铜铃都裹着红绫，风一吹，叮当声里都飘着蜜甜的喜意。
百姓挤在街旁的酒肆茶楼，踮着脚朝街口望，手里攥着刚买的糖糕——今日是镇北侯沈惊澜迎娶长公主李明月的大喜日子，整个长安城都浸在这场盛世婚典里。
沈惊澜骑在通体雪白的“踏雪”上，玄色锦袍绣着暗金龙纹，腰间悬着那柄伴他征战十年的“裂穹”剑，剑鞘上的鲨鱼皮被摩挲得泛出温润的光泽。
他生得剑眉星目，鼻梁高挺，只是眉宇间总凝着一丝化不开的凛冽，那是常年在北疆与蛮族厮杀练出的锐气，即便今日穿着喜服，也难掩骨子里的杀伐气。
“侯爷瞧着比往日温和些了。”
茶楼里，有人指着沈惊澜低声议论，“听说长公主殿下为了等他，推了三年的婚事，如今总算得偿所愿。”
“可不是嘛，当年侯爷在雁门关以三千骑兵破蛮族两万大军，浑身是血地站在尸堆上时，谁能想到他会娶咱们大启最金贵的长公主？”
议论声飘进沈惊澜耳中，他微微侧目，望向街旁阁楼的窗口——那里立着一道鹅黄身影，李明月正隔着轻纱朝他望来，眉眼弯弯，像初春枝头刚绽开的桃花。
西目相对的瞬间，沈惊澜眼底的凛冽化开些许，他抬手，悄悄朝窗口比了个剑指的手势——那是他们去年在御花园初遇时，他教她防身的招式，如今成了两人之间独有的默契。
十里红妆的队伍缓缓行至镇北侯府门前，沈惊澜翻身下马，刚要伸手去扶从鸾驾上下来的李明月，却见街角突然奔来一队玄甲骑士，马蹄踏碎了满地红绸，为首的骑士翻身跪地，双手高举明黄卷轴，声音穿透喧闹的喜声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：“镇北侯沈惊澜接旨——！”
满街的欢腾瞬间凝固，红绸彩幔在风里簌簌发抖，百姓们面面相觑，连喜娘手里的红绣球都掉在了地上。
沈惊澜心头一沉，他松开即将触到李明月的手，整了整锦袍，单膝跪地：“臣，沈惊澜接旨。”
“奉天承运皇帝，诏曰：北疆蛮族可汗率百万大军突袭雁门关，守军溃败，雁门告急！
镇北侯沈惊澜即刻卸红妆，披战甲，领兵十万驰援北疆，不得有误！
钦此——！”
骑士的声音落下，沈惊澜久久没有起身。
他能感觉到身后李明月的目光，那目光里没有怨怼，只有担忧，像一根细针，轻轻扎在他的心上。
他缓缓抬头，望向皇宫的方向，晨光里，宫墙的琉璃瓦泛着冷光，那道圣旨，像一道无形的军令，瞬间撕碎了他期待己久的婚典。
“臣，领旨。”
沈惊澜的声音沙哑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他起身时，手指无意间碰到了腰间的裂穹剑，剑鞘传来熟悉的凉意，让他纷乱的心绪安定了些许。
李明月走到他身边，抬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，声音轻柔却有力：“夫君放心去吧，我在侯府等你回来。
记住，你不仅是我的夫君，更是大启的镇北侯，北疆的百姓还在等你，莫要因我分心。”
她说着，从腕上褪下一只羊脂白玉镯，塞进沈惊澜手里，“这镯子是我母后留给我的，能安神定魂，你带着它，就当我陪在你身边。”
沈惊澜攥紧玉镯，冰凉的玉温透过掌心传进心里，他望着李明月泛红的眼眶，喉结滚动，却只说了三个字：“等我回。”
没有拜堂，没有合卺酒，甚至没有来得及给她一个拥抱。
沈惊澜转身翻上踏雪，玄色喜袍未脱，腰间的裂穹剑己经出鞘半截，寒光乍现。
他勒住缰绳，回头望了一眼侯府门前的李明月，她站在红绸彩幔间，像一朵被风吹得微微发颤的桃花，却依旧朝他用力点头。
“出发！”
沈惊澜大喝一声，声音里恢复了往日的凛冽。
玄甲骑士紧随其后，马蹄声踏碎了满地红妆，朝着北门疾驰而去。
街旁的百姓看着那道玄色身影渐渐远去，有人叹了口气：“刚穿上喜袍，就要披战甲，咱们这位镇北侯，生来就是要守着这大启江山的。”
李明月站在原地，望着沈惊澜消失的方向，指尖攥着一块被风吹落的红绸，首到马蹄声彻底消失在街巷尽头，才轻声道：“我等你，不管多久。”
风卷着红绸掠过她的发梢，远处的皇宫里，钟声悠扬，却再也唤不回那个本该与她拜堂的新郎。
而此刻的沈惊澜，正策马奔驰在前往北疆的官道上，腰间的裂穹剑随着马蹄颠簸，发出轻微的嗡鸣，像是在呼应他心头的决意——此去北疆，哪怕是死，也要守住雁门关，守住大启的万里河山，守住那个在长安城里等他的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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