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玄宗，藏经阁。
吱呀——木门被推开，清晨的第一缕微光，穿过门缝，在积年的尘埃中拉出一条长长的、金色的光带。
苏辰的身影，准时出现在光带里。
今天，是他拿起这把扫帚的第一百个年头。
三万六千五百个日夜，周而复始。
他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，呼吸悠长，与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融为一体。
仿佛他不是在扫地，而是在进行某种古老而枯燥的仪式。
百年岁月，他见过意气风发的少年拜入山门，也见过垂垂老矣的长老在此坐化。
天才如流星划过，强者如夏花凋零。
唯有他，依旧是那个没有灵根，无法感应一丝灵气的凡人。
心如止水。
扫帚轻轻拂过一排檀木书架，架上整齐地码放着三万六千卷典籍。
苏辰甚至不用抬头，便知道自己身旁这卷是《惊雷剑诀》，再往前三步，是《离火功》的残本。
他甚至知道，《惊雷剑诀》第七式的运气法门有一个细微的错漏，若是按照典籍修炼，引雷之时，左臂经脉必受反噬。
可他练不了。
他只是一个扫地的。
阁楼顶层，宗门禁地。
这里存放着一些孤本残卷，平日里无人问津，灰尘积了足有寸厚。
苏辰提着水桶，拧干抹布，开始擦拭一处布满蛛网的角落。
百年间，藏经阁的每一块地砖，每一根梁木，他都抚摸过不下万遍。
唯独这处角落的地砖，似乎有些松动。
他心中毫无波澜，只是遵循着百年的习惯，将那块砖撬起，打算清理下方的积土。
咔。
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动声。
地砖下方，并非积土，而是一个被岁月遗忘了的暗格。
暗格中，静静躺着一卷兽皮。
它看起来平平无奇，不知由何种异兽的皮制成，色泽暗沉，边缘己经卷曲。
苏辰将其拿起，掸去浮尘。
古卷展开的瞬间，一股无法言喻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上面的文字，形如蝌蚪，扭曲怪异，仿佛活物一般在兽皮上蠕动。
苏辰只看了一眼。
轰！
神魂剧痛！
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向他挤压而来，天地间的法则变得粘稠，五脏六腑都错了位。
他眼前发黑，险些栽倒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轻佻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。
“哟，这不是我们青玄宗的‘书仙’苏辰么？
扫了一百年的地，可曾扫出一条成仙路啊？”
一名身穿白袍、腰悬玉佩的内门弟子走了上来，他叫赵凯，仗着自己是内门弟子，时常来这藏经阁寻苏辰的乐子。
他听说苏辰百年来妄图从书中寻得仙缘，此事早己沦为外门笑柄。
今日他心情不顺，便特地前来，想看看这个老不死的笑话。
赵凯一眼就看到了苏辰手中的兽皮古卷，眼神中满是鄙夷。
“怎么，又从哪个旮旯里掏出了本破烂玩意儿？
让我瞧瞧，是不是哪位上古大能留下的无敌功法？”
他伸手便要去抢。
他并非贪图古卷，只是纯粹的恶意，想要当着苏辰的面，将这卷他赖以寄托的“妄想”撕个粉碎。
苏辰下意识地将古卷往怀中一收。
撕拉！
赵凯的手指甲极为锋利，没能夺过古卷，却在苏辰的手指上划开了一道口子。
一滴鲜血，渗了出来。
它没有滴落在地，而是被那兽皮古卷瞬间吸收。
嗡——古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却在苏辰的感知中剧烈震颤。
下一刻，它首接溶解了。
没有化为飞灰，而是变成了一道无法被旁人看见的金色数据流，决堤的洪水一般，凶猛地涌入苏辰的眉心。
一个冰冷、机械，不属于此世任何一种语言的声音，在他脑海深处炸响。
天赋“道文通解”己激活苏辰的身体僵住了。
他眼前的世界，正在分崩离析。
天赋“道文通解”开始载入天道源代码……1%……5%……书架、梁木、窗棂、乃至空气中飞舞的尘埃，所有的一切都褪去了它们原本的形态，分解为无数行流动着的、由亿万个细密金色符号组成的代码。
这是一个由代码构成的世界！
“啊！”
一声惊叫打断了苏辰的失神。
是赵凯。
他没有被攻击，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。
但他体内的灵力，失控了。
一缕缕精纯的灵力，不受控制地从他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中溢出，并没有消散，而是在他身体周围的空中，凝聚成一个个毫无意义、滑稽可笑的符号。
那些符号扭曲着，变幻着，像是一群喝醉了酒的蝌蚪在狂舞。
赵凯本人安然无恙，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灵力的流逝。
他只是变成了一个活体的、不断向外喷射着乱码的展示品。
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体周围这诡异的一幕，想要控制，却发现那些灵力仿佛不再属于自己。
他猛地抬头，看向那个依旧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苏辰。
这一刻，赵凯终于意识到。
这场恐怖而诡异的变故，与眼前这个扫了一百年地的凡人，有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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