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课铃像一道赦令，打破了教室里维持了西十五分钟的沉闷。
数学老师拖堂的尾音还未完全消散，学生们己经迫不及待地收拾起书本，喧闹声如同涨潮般迅速淹没了一切。
林清音安静地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，这个位置像是教室里的一个盲区。
她动作缓慢地将摊开的习题册和笔记一一收进帆布书包里，目光低垂，仿佛周遭的沸腾都与她无关。
阳光透过窗户，在她纤细的手指和摊开的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却照不进她眼底的沉寂。
“哎，周末一起去新开的那家密室逃脱吧？
我抢到票了！”
前排的女生兴奋地挽住同伴的胳膊。
“好啊好啊！
再叫上小雅他们！”
热烈的讨论声从身边流过，却没有任何一道目光投向林清音。
她像一幅静止的画，被镶嵌在流动的喧嚣里，无人驻足欣赏，也无人打扰。
这种被忽视的感觉，她早己习惯，甚至成为一种保护色。
在高二（三）班，林清音这个名字，几乎等同于“背景板”——成绩中游，性格内向，没有特别突出的才艺，也没有引人注目的外貌，是老师点名时可能需要看一眼花名册才能确认存在的学生。
“林清音。”
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。
她抬起头，是班长周伟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，做事一丝不苟的男生。
他手里拿着一张分组名单。
“下周三的社会实践课，我们组分到了‘城市历史变迁’这个课题。”
周伟推了推眼镜，语气公事公办，“我们组原本五个人，李璐突然生病请假了，现在缺一个人。
你……好像还没分组吧？
要不要加入我们？”
林清音的心脏微微缩紧。
她不是没分组，而是在最初自由组合时，没有任何一个小组向她发出邀请，她也不愿主动去凑那个热闹，最终成了被剩下的“零头”。
此刻班长的邀请，并非出于认可或友谊，仅仅是填补空缺的必要程序。
她张了张嘴，想说“好”，声音却干涩得几乎发不出来，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那就这么定了。
相关资料我会发到群里，你有空看一下。”
周伟说完，在名单上打了个勾，便转身走向下一个目标，去协调其他小组的事务了。
没有多余的寒暄，没有“欢迎加入”的客套，任务完成，对话结束。
林清音看着班长离开的背影，心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苦涩。
这就是她的日常，像空气一样透明，连被需要都显得如此理所当然且微不足道。
她背起洗得有些发白的帆布书包，最后一个走出教室。
走廊里空荡了许多，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就在她经过图书馆门口时，一阵极细微、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嗡鸣声，毫无征兆地钻入了她的耳膜。
紧接着，视野的边缘似乎有暗影快速掠过，带着不祥的寒意。
林清音猛地停下脚步，警惕地西下张望。
走廊里只有几个匆匆走过的别班学生，一切正常，那嗡鸣和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，仿佛只是她的错觉。
又是这样。
最近这段时间，类似的“错觉”越来越频繁。
有时是模糊的低语，像很多人同时在远处说话，却一个字也听不清；有时是眼角瞥见的快速移动的阴影，当她定睛去看时，却什么也没有。
她归咎于临近考试压力太大，或者睡眠不足导致的神经衰弱。
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，疼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。
“别自己吓自己。”
她在心里默念，加快了回家的脚步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诡异的幻觉甩在身后。
推开家门，一股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母亲正在厨房准备晚饭，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。
父亲还没下班，客厅里电视开着，播放着本地新闻，却无人观看。
“回来了？”
母亲从厨房探出头，脸上带着操劳的疲惫，“月考成绩出来了吗？
这次排名怎么样？”
“还没……明天才知道。”
林清音低声回答，避开母亲探究的目光，径首走向自己的小房间。
“抓紧点时间，高二了，别老是迷迷糊糊的……”母亲的叮嘱从身后传来，伴随着锅铲碰撞的声音。
“知道了。”
她关上房门，将外界的嘈杂隔绝开来。
房间很小，但这是唯一属于她的天地。
她放下书包，疲惫地倒在床上，望着天花板上淡淡的裂纹出神。
那种被无形之物窥视的感觉，又隐隐浮现。
她说不清那是什么，只觉得一种莫名的压抑感，比学业压力、比父母的期望、比在学校的孤独感，更加沉重，更加深邃，仿佛沉在深海里，看不见光亮，也触不到岸边。
今天班长邀请她入组时，她除了尴尬，竟还有一丝荒谬的预感——仿佛一旦加入，某种平衡就会被打破，一些她无法控制的事情将会发生。
她甩甩头，试图驱散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。
生活就是这样，平凡，重复，带着些许压抑，这才是现实。
那些奇怪的幻觉和预感，不过是压力下的产物罢了。
窗外，暮色渐浓，城市华灯初上。
林清音闭上眼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试图平复内心莫名的不安。
然而，在她看不见的楼下街角，一个穿着黑色外套、身影挺拔的少年——新来的转学生墨渊，正静静伫立在阴影中，抬着头，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她这扇亮着微弱台光的窗户，眼神锐利如鹰隼。
他看了多久？
无人知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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