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·渴望腊月初十,川北罐子沟的天亮得极慢。
雾从山缝间爬出来,像一条灰白的带子缠住屋脊,直到日头爬上松木梁,才懒懒松开。
黄大强蹲在灶房门口,手里捏着半截烟,烟火被潮气浸得半死不活。
他盯着对面那排矮房——五间瓦屋,一间住一个女儿。
屋里传来细碎的咳嗽声,是老二黄招娣在打早火,十三岁的女娃,每天五点起来煮猪食,手背上全是裂口。
大强心里闷得慌:五个丫头,五张嘴,将来出嫁还得赔五份嫁妆,可没有儿子,谁给他摔盆?
谁给他端灵?
刘翠花从里屋出来,肚子耸得像扣了口锅,七个月的身孕让她走路不得不叉开腿。
她手里端着一碗蒸红薯,红薯皮上沾着玉米糠,那是家里最细的粮。
她先把红薯放在小方凳上,再慢慢挪到门槛坐下,动作迟缓得像一只怀崽的老母羊。
大强斜眼看她,目光落在她鼓胀的肚皮,喉结动了动:“今儿镇集,我去把那只黑猪崽卖了,换两斤排骨回来给你熬汤。”
翠花没应声,只伸手摸了摸肚子,掌心在旧棉袄下游走,仿佛已经摸到孩子笔直的腿骨与把儿——她坚信这回是儿子。
昨夜她梦见一条黑龙盘在屋梁上,龙尾扫过的地方,稻穗金黄,老人说这是“龙托生”,必得男胎。
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裂响,老四黄换娣把粗瓷碗打了。
大强眉心一跳,火气蹭蹭往上冒,顺手抄起门后的竹扫把。
翠花一把拽住他袖口,声音低却笃定:“莫吓着肚里这个。”
大强咬了咬牙,把扫把狠狠掼回门后,震得屋顶灰簌簌落。
他抬眼望向对面山坳,那里有一座新坟,去年冬天村里老王头喝农药走了,留下三个闺女,被夫家连夜赶回,坟头连纸钱都没人烧。
大强心里打了个寒噤:他死时绝不能这样。
午后,太阳稀薄地挂在头顶。
大强把猪崽装进背篓,猪崽吱哇乱叫,声音顺着山沟飘远。
翠花倚在门框看他下山,影子被拉得老长。
她忽然觉得腹部重重一坠,像有人在里面拽了一把,疼得她弯下腰,额头渗出冷汗。
她扶着墙慢慢滑坐,嘴里默念:“崽啊,你莫急着出来,再熬两个月,娘给你绣虎头帽,给你攒长命锁。”
疼痛过去,她抬头望天,一群麻雀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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