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花板上的灯泡泛着昏黄的耀斑，酒精和汗水的味道混杂在空气里，云城最热闹的小酒馆舞台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。
林泽抬头，瞥见安可脸色苍白，右手紧攥着话筒，好像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站稳。
王裂天蹲在鼓后，嘴里咬着牙签，一副吊儿郎当的架势，实则眼神在场子里飞快扫动，像是在计算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。
第一次首演，三人站上地下音乐节的舞台。
嘈杂中，观众的目光像一排排刺猬quills注视着他们，夹杂着期待和揣测。
林泽悄悄踢了王裂天一脚，压低嗓音：“你先别脱节，安可快要晕过去了。”
王裂天嘴角一勾，压着嗓子回应：“你让她看我脱鞋试试，不晕才怪。”
林泽本想再说，舞台边第一个音准测试己经开始。
酒馆老板在后排挥手，大声喊：“乐队准备，三分钟内必须上场！
小子们，别坏我的招牌！”
场地骤然安静，安可深吸一口气，眼睛盯着灯光的边缘。
林泽走到麦前，脸上浮现出标志性的笑容，开场白准备就绪：“大家好——我们是‘不靠谱三人组’，今晚你们就当是在观赏一场超现实实验吧。”
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，更多的则是忍不住的窃语和轻蔑。
鼓点敲响，王裂天单手挥着鼓棒耍起花，故意秀了个花哨节奏，试图调节气氛。
林泽弹奏的吉他却在第二句就出现了突兀的杂音。
他连忙调整，安可的声音刚要融入旋律，却被场下一个高声嘘哨打断。
有人在台下带头喊：“广告歌小子！
能不能别再祸害音乐了！”
林泽眼神一紧，勉强一笑。
他习惯被质疑，这样的场面只让他憋足劲。
王裂天举起鼓棒，站了起来，搂着林泽肩膀，假装喝醉：“兄弟们，今晚要不要来点更野的？
谁能告诉我——什么是梦想？”
人群中有人恶作剧地喊：“梦想是老板收多点门票！”
一阵嘲讽席卷全场。
林泽咬咬牙，安可头低得更深，指尖微微颤抖。
“还能继续吗？”
林泽半只脚向前，犹豫地望向安可，小声问。
安可没有回应，眼中闪过一抹挣扎。
台下却突然冒出一个醉汉，大声吼道：“广告歌能不能唱个段子？
你们是不是凑人数来的？！”
王裂天见状，立马开始表演，“广告歌？
没问题！”
随手拍了两下鼓，继续用夸张的腔调唱起了云城本地某知名啤酒广告。
当他说“畅饮到天亮——请认准本地最好喝！”
时，全场笑成一团。
林泽顺势补了一句：“开玩笑，今晚要不是喝了这瓶，我可不敢上台。”
笑声中，原本的敌意缓了下来。
安可看着王裂天，眼神里有点惊讶——还有一丝羡慕。
他能用这些轻盈的戏谑化解场面的泥潭，而她，仍然被自己的胆怯困在原地。
林泽见势，重新弹奏序曲，努力掩饰手心的汗水。
安可闭了闭眼，将麦克风贴近嘴边。
像是用尽全部勇气，声音开始拂过酒馆空间。
她声音冷冽、略带沙哑，像冰霜敲进人心底。
最初观众还在嘲笑，但渐渐有一两个人安静下来，开始听进歌里的情感。
王裂天总能接上最合时宜的鼓点，他拿鼓棒旋转，嘴里低声自言自语：“我天生是搞砸的天才。”
但就在气氛稍稍回暖时，后台传来一阵骚动。
网络首播的弹幕同时刷屏，屏幕上有人截了一段林泽早年写的俗套广告歌词，配以调侃文字发出来。
场下紧跟着又是一阵嘲笑。
林泽愣了一下，但脚步并没有退缩。
他冲台下招手：“那段广告我早就删掉了，今天你们要听——是我们的新作品。”
王裂天看似镇定，实际上注意到安可的手微微发抖。
他几乎在最恰当的时刻插入自己的段子：“谁说唱广告歌的人就不能做好音乐，你们来比比？”
酒馆老板满脸无奈，转身去搬新酒箱，却偷偷竖起大拇指。
林泽趁机把带有安可的歌词抛了出去，王裂天接着鼓，安可终于开口唱起那首尚未定名的新歌——歌词里藏着她童年失语的痛与孤独。
场间的喧哗渐渐消失。
最身前的几个人张大了嘴，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真情击溃。
整首歌唱完，酒馆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。
安可头低着，额发垂下，掩住了脸上的泪痕。
她用指甲把话筒上的标签抠掉，在安静里像是在跟往事道别。
“就这？”
有人低声说。
但更多人的眼里是迷茫和不确定。
王裂天用鼓棒敲了敲舞台边缘，打破沉默：“今晚就到这——有本事下次你们来演！”
林泽也喘出一口气，迎着台下几双复杂的眼睛，朝安可竖起大拇指。
后台，周暖刚赶到，只见林泽在收拾吉他线，她毒舌开口：“你们这是闹剧还是救场？
乐队招的不是勇敢，是靠谱。”
王裂天咧嘴笑，甩了甩汗湿的发：“暖姐，靠谱都被黑料淹没了，只有我们还在。”
周暖理了理头发，语气不冷不热：“下次别再用广告歌糊弄观众。
不管丑还是美，你们先得把舞台站住。”
安可悄悄把话筒放进箱子，眼神清亮了许多。
她走向林泽，低声问：“我们还能坚持吗？”
林泽没有马上回答，只是伸出拳头碰了碰她的肩膀。
王裂天在旁边笑嘻嘻地说：“坚持到老板踢我们出去就行！”
酒馆门前，夜色沁凉。
三人走到路灯下，王裂天拿出手机，刷着网络评论。
林泽凑过来一看，不少弹幕依然在嘲讽他们。
但有一个评论静静地写：“今晚有个女孩在哭——她的歌声很好听。”
冷风吹过，安可收紧外套。
林泽带头笑着往前走，王裂天故意拖后一步，挥着鼓棒在空气中比划乐谱。
安可听到身后两人的笑声，第一次没有退缩，她跟上脚步。
灯影中，他们的身影慢慢重叠在一起。
云城的夜，依然噪杂，却给了他们继续前行的动力。
远处小酒馆的灯还没有熄灭，舞台后方隐约传来隔壁乐队的调音声。
一切都未曾结束，而他们的旋律，也才刚刚开始在城市的角落生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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