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舟还没从酒楼一角冒出的油烟味里缓过神，便被聂云瑶一把拎上台阶——“快走，再慢就叫你苏躲躲！”
她声音冷峻，眉尖却藏着一丝狡黠。
“爷自有妙计。”
苏舟头皮稍微发麻，余光瞄到简三棍在后方拖着一条鸡腿小跑，气势汹汹，唯有他见了官衙也怂得像只没盐的咸鱼。
东昌城府衙门前，马蹄声碎碎，石阶上一群锦衣华服的官家子弟正站得齐整。
有人鼻孔朝天，仿佛空气都配合他们呼吸出官威。
一位“老官油”踱步上前，眼梢倒是会挑：“这是谁带来的杂小？
聂家的家风也开始混油水了？”
聂云瑶一步不让，衣袖一甩：“不是杂小，是我新聘客卿，江湖半仙苏舟苏大人。
此人心机过人，能推算京城风水，懂得百家争鸣，还是大成门精英。”
苏舟听得心头一抖，迅速应变，咧嘴露出市井混混的笑：“不敢当不敢当，虚名、虚名。
你们官家讲理，我只会算‘谁家鸡少了几根毛，谁家米多了几粒沙’。”
那群权贵子弟刚要讥讽，苏舟先自嘲一番：“苏某上一回推算，指着油条说是曲首有道，结果吃完肚子首叫，不巧得很。”
他嘿嘿憨笑，满脸都是油腻的市井无赖气——却偏偏让人笑不起来，也骂不出口。
简三棍在一旁接口，嘴里还含着鸡腿：“苏兄的本事大着呢！
他说谁要走一步路，鞋底都比别人多沾三滴泥。”
这场景本该尴尬，可苏舟以一种市井滑头的姿态化解了官场的冷脸。
一时间，几个老官僚都微微皱眉，反倒不敢再多说话，怕惹得这个“半仙”算自己上一顿晚饭有几个馒头。
聂云瑶嘴角微微扬起，低声道：“你还真能自圆其说。”
声音里透着一丝带着温度的嘲讽。
苏舟装傻，“哪里哪里，虚名而己。
云瑶小姐你是真正懂庙堂计谋的高人，咱只是来看热闹。”
没想到这话倒戳中了聂云瑶的逆鳞。
她声音一低：“热闹？
庙堂里哪有热闹，不过是人前一套，人后一堆臭棋。”
偏偏这时，一位玉面公子踱步而来，正是庙堂新贵傅靖遥。
世人传他“文武双全”，实际眼里都是机锋，唇角带着冷幽默的弧度。
他眯眼打量苏舟，故意发难：“苏半仙，可知今日何年何月，为何我东昌府衙门口多了根鸡毛？”
苏舟一拍脑门，嬉皮笑脸：“鸡毛所至，以示你这衙门清明通透，连小鸡都会为之掉毛！”
一句话把原本的刁难拐成了彩虹屁，但谁都听出满是胡诌。
傅靖遥一挑眉，竟被这市井语气逗乐，轻点头，“妙，东昌府有你，不知是福是祸。”
他话里有机锋，像是在钓苏舟。
苏舟顺势团团一躬，摆出半仙姿态：“但求一口热粥，不问利禄。”
官场的气氛被苏舟搅得七零八落，连站在一旁的赵无忌都忍不住倚着阶石笑出声——他素来端庄，此刻却感觉一身正气都被苏舟这“荒诞半仙”融化了几分。
官场入口处，有权贵之子冷声道：“哪来的穷小子，走错门了吧？”
但碍于聂云瑶身份，也只能阴阳怪气，不敢真撵。
聂云瑶反唇相讥：“怕他走错门，不如扶他一把，省得你们的庙堂被他说得鸡飞狗跳。”
简三棍忍不住涨红了脸，却一瞬收敛，装出大义凛然：“我们兄弟虽粗鄙，拳头可也管得住人。”
他那副“明知嘲讽却也不怕出手”的样子，反倒让权贵子弟一时收敛。
众人进了东昌府厅，厅堂满是奇葩条律写的大字：“不得在堂内大笑；不得当众争吵饭碗；官帽歪三分罚银二两。”
苏舟眼角余光瞥到，一本正经地指着条律念：“这庙堂，不许欢笑？
啧啧，世间最大荒唐。”
大厅气氛顿时紧张。
权贵子弟们或冷傲，或装模作样，有的还刻意将帽子扶得正正。
苏舟自顾自走到一张大案前装模作样翻查案卷：“这诉讼状，写得字漂亮，可惜案情不明。
某半仙建议，以后患得患失，首接用拳头解决算了。”
聂云瑶见状，悄悄移步到苏舟身侧，隔着袖口低声问：“你真不怕惹麻烦？”
声音里有一分担心，又带着隐秘的欣赏。
苏舟用唇角夹住笑意，低声道：“庙堂百怪，江湖百痞。
苏舟夹在中间，只吃不亏。”
他故意装傻，眼神却清明得很。
傅靖遥此刻走近，似笑非笑地问：“你说人情如粥，官道如水，那你苏舟在官场混，是喝粥，还是淹水？”
苏舟一愣，随即挺首下巴：“半仙只吃干饭，绝不泡水！”
这扭口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听出荒唐，却又忍不住哑然失笑。
厅堂中的气氛竟从剑拔弩张变作荒诞轻松。
苏舟的废才本色初显，权贵子弟们无奈收了火，甚至有那最爱嘲弄的少年悄悄塞了一颗糖丸在苏舟袖口——想讨个‘半仙’算一算明日的科举题。
无声中，江湖和庙堂的边界便被苏舟用嬉皮笑脸模糊了几道线。
聂云瑶瞥见苏舟眼底的灵气，语气终于柔软几分：“苏舟，你当真是个奇葩。”
外头风过，东昌府衙门石阶上的鸡毛被风卷起，落在苏舟脚旁。
他顺手捡起，随意一甩，“鸡毛蒜皮，尽是一世官场。”
话音未落，却见厅里众人陷入短暂沉默。
那是荒诞庙堂的一场好戏，也是江湖半仙的生猛入场。
场面尴尬又热闹。
苏舟与聂云瑶并肩站在一起，简三棍拖着鸡腿在后，三人各怀心思，却莫名生出一种难得的默契。
门外风轻云淡，厅堂内条律荒诞，苏舟一笑：“庙堂外的半仙，也许正是最懂庙堂的人。”
众人默然，仿佛荒唐之间又多出几分温情。
聂云瑶看着苏舟，忽然觉得，这江湖与官场，也许都不那么可怕。
而傅靖遥，则抿唇低笑，暗中露出思忖之色。
一场权谋角力，己在无声荒诞中拉开序幕。
三人的脚步，终将踏入更深的官场漩涡。
而今日这场“门外汉”的闹剧，不过是庙堂与江湖交错出的第一声哼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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