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日,凌云并未急于投入修炼,而是开始仔细探索这片名为“永恒”的仙域。
他首先去了传功阁。
阁内典籍浩如烟海,从最基础的五行法术到高深的神通秘典,应有尽有,皆可随意翻阅。
然而,他很快发现,这些典籍虽然精妙,但其蕴含的道则理念,似乎都被限制在某个框架之内,缺乏真正颠覆性的、能引发质变的思维火花。
仿佛所有的道路,都己被前人铺好,修行者只需按部就班地行走即可。
他又去了万法楼,情况类似。
神通法术琳琅满目,威力巨大,却总感觉少了一份独特的“灵性”,像是被批量复制的标准产品。
仙域提供的资源堪称无穷无尽。
百草园中的仙果,服用一颗可抵数日苦修;化仙池中的灵液,能洗涤元神,纯化仙力。
一切都完美得让人挑不出毛病。
但凌云心中的疑虑却与日俱增。
这一切太方便了,太完美了,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……牢笼。
他决定去仙域的边缘看看。
根据玉璧地图显示,仙域并非无限,其边界被称为“混沌之壁”。
驾驭剑光,朝着一个方向全力飞驰了不知多久。
下方的景致从繁华的仙宫楼阁,逐渐变为清幽的仙山福地,再然后则是人迹罕至的荒原古林。
最终,他停了下来。
前方,并非预想中的混沌气流或空间乱流,而是一片绝对的“无”。
那不是黑暗,也不是虚无,而是一种概念上的“界限”。
空间在那里被彻底切断,目光望去,能看到仙域内的山川河流在边界处如同画卷般被整齐地裁开。
边界之外,是纯粹的、没有任何信息存在的“空无”。
一道无形无质,却坚不可摧的“墙”。
凌云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,轻轻触碰那道界限。
嗡——一股无法形容的、浩瀚如同整个宇宙的力量瞬间反馈回来,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将他的手指推开。
那股力量层次极高,远超他理解的天道法则,带着一种绝对的“禁止”意味。
他凝聚剑意,并指如剑,一道凝练的金色剑气射向那面无形的墙。
剑气如泥牛入海,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,便被彻底吞噬、分解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“天道之墙,不可逾越。”
一个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。
又是那位接引仙使丁亥七六,他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。
“此墙之外,乃是未开化的混沌,归于虚无,触碰即有身陨道消之厄。
道友初来不知,情有可原,下不为例。”
仙使的语气依旧平稳,但凌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。
凌云心中一凛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多谢仙使提醒,是在下冒失了。”
仙使深深看了他一眼,没有再说什么,身形缓缓消散。
看着仙使消失的地方,又看向眼前这片绝对的“界限”,凌云的心沉了下去。
这堵墙,断绝了所有对外探索的可能。
所谓的“永恒仙域”,更像是一个被圈起来的巨大盆景。
他怀着沉重的心情,漫无目的地在边界附近飞行。
不知过了多久,在一处偏僻的、灵气相对稀薄的山谷中,他发现了一个与仙域整体格调格格不入的地方。
一个简陋的,甚至有些破败的小小酒肆。
幌子歪歪斜斜地挂着,上面写着一个潦草的“酒”字。
仙人也需要饮酒吗?
凌云带着好奇,走了进去。
酒肆内光线昏暗,陈设简单,只有一个客人。
那人背对着门口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,头发乱糟糟地束在脑后,身旁放着个硕大的朱红色酒葫芦。
感受到有人进来,那人回过头,露出一张胡子拉碴、不修边幅,却意外显得清隽的面容。
尤其是那双眼睛,不像其他仙人那般空洞平和,而是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,以及一丝……玩世不恭的懒散。
“哟,新面孔?”
邋遢道人眼睛微亮,招了招手,“来来来,道友,相逢即是有缘,陪贫道喝一杯这‘忘忧’如何?
这鬼地方,能找个说话的人可不容易。”
他的语气随意而自然,带着鲜活的人间烟火气,与仙域那种刻板的完美截然不同。
凌云心中微动,走到他对面坐下。
道人给他倒了一碗浑浊的、散发着奇异醇香的酒液。
“在下凌云,刚飞升不久。
不知道友如何称呼?”
凌云端起酒碗,没有立刻喝。
“名号啊……”邋遢道人挠了挠乱发,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,“忘了,早就忘了。
你叫我玄诚子就好,反正名号就是个代号。”
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,哈出一口酒气,斜眼看着凌云:“看你的样子,心里有很多疑问?”
凌云沉吟片刻,决定坦诚相待:“确有一些。
此地……与我想象中的仙界,颇不相同。”
“不同?
哈哈哈哈哈!”
玄诚子忽然放声大笑,笑声中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,“当然不同!
哪个正经仙界,会他娘的有一堵墙把自己圈起来?
哪个正经仙人,会像提线木偶一样,日复一日重复着‘完美’的生活?”
他的话如同惊雷,在凌云耳边炸响。
玄诚子止住笑,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,那双原本懒散的眼睛里,此刻却闪烁着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,首首地盯着凌云:“道友,告诉贫道,在你飞升成功,踏入此地的那一刻……你的剑心,可曾感受到一丝……不谐?”
凌云瞳孔骤然收缩。
玄诚子不待他回答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、近乎残酷的弧度,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:“或者说,道友,你觉得这是你第几次,坐在这里,听我说这番话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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