炊烟升腾，消失于云端。
渡口微风，人来人往，亦有渔民，就地卖鱼。
李重游的到来，并未掀起波澜，就这般无声无息，入了白云镇。
“杜夫子。”
李二狗看见了，儒衫打扮的杜夫子，牵着一个小女娃，正在买鱼。
“李先生。”杜夫子很客气地拱手。
李二狗有些脸红，连忙拱手道：“我不是先生，还是您学生呢，我来给您挑一尾鱼。”
“有劳。”杜夫子并未拒绝，目光落在李重游身上：“先生有礼。”
“夫子客气，在下李二狗的朋友，山野闲人李重游。”李重游拱手道。
小女孩儿蹲在地上，看着李二狗挑鱼：“二狗哥哥，这条鱼好漂亮，不吃它好不好？”
她指着一条通体青色的鱼，在阳光照射下，鳞片泛着光，如同宝石一般，十分漂亮。
李二狗挠了挠头：“青鳞鱼最是鲜美，又无多少刺，正适合你吃。”
“可是，它这么漂亮，死了好可惜。”小女孩儿看着青鳞鱼，仰头看着杜夫子：“阿爹，我们买回去养着它吧？”
杜夫子低头，笑了笑道：“好，那就养着它。”
“那挑一条黑纹鱼，亦是刺少。”李二狗道。
杜夫子却道：“黑纹鱼至孝，君子不食。”
黑纹鱼产下小鱼后，十分虚弱，无法捕食，小鱼自主游入黑纹鱼口中，充当食物，被称之为孝鱼，多有不食者。
那摊位上的渔民，抬头看了眼杜夫子：“杜夫子，你还是莫来买鱼了，挑来挑去，最后弄的我生意也做不成。”
杜夫子也不气恼，反而笑着道歉：“是我不对，耽搁了您生意，我再去别处瞧瞧。”
其余渔民见状，都有些惊慌，生怕他来摊位上挑鱼。
他们摊位上的鱼，都是差不多的品种，毕竟都是清江捕上来的。
若是不挑，那随手就买了，但小女孩儿还吐不来刺，只能买一些刺少，甚至无刺的鱼。
可偏偏，小女孩儿觉得青鱼漂亮，亦不想吃。
黑纹鱼，杜夫子又不愿意吃。
李二狗一时也犯了难。
“劳烦李先生，我自己来便好。”杜夫子也看出他的为难，温声道。
“不是……”
李二狗摆了摆手，想要解释，奈何嘴笨，不知该如何说。
“我为夫子挑一尾。”李重游出声道。
“前辈，这是给小明心吃的，她还吐不来刺。”李二狗道：“就属青鱼和黑纹鱼刺少，倒是还有一种桂花鱼，可鱼类少，需得慢慢寻。”
前辈？
杜夫子讶异地看了眼李重游，未曾想两人竟是这种关系。
李重游看着小女孩儿：“你叫明心？”
“大哥哥。”小女孩儿也不怕生，扑闪着大眼睛，仰头看着他。
“你想吃哪条鱼？”李重游道。
“我？”小明心看着鱼摊，指着一条模样丑陋，长着利齿，肚皮滚圆的白鱼：“我想吃它，可阿爹不让我吃，说全是鱼刺。”
“你为何想吃它？”李重游有些好奇。
“因为阿爹说，这是毒鱼，于水中为恶，君子当制止恶行。”小明心道。
杜夫子面带笑意，似有骄傲。
李二狗解释道：“这是犬齿鱼，牙齿锋利，肉食性鱼类，有时候不饿也会咬死鱼。”
李重游道：“那就买这条，我观它无刺。”
“前辈。”李二狗张了张口。
杜夫子皱眉。
小明心开心地拍手，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。
渔民连忙道：“十文钱，不帮杀。”
杜夫子犹豫了下，还是付了钱。
他也不知道买什么鱼了，已经遭受渔民嫌弃，本就不愿多待，打算待会多费点心思，一点点去除鱼刺。
李重游提起鱼，拍了拍，递给杜夫子。
“多谢。”杜夫子又去买了那条青鱼。
李二狗看了看鱼：“前辈想吃什么鱼？”
“皆可。”李重游道。
李二狗想了想，挑了一条黑纹鱼，他可不是君子，李重游也不是。
又去切了二斤肉，买了一坛酒。
菜园子有一些紫茄子，可以一起炖煮，已经足够。
两人回了家。
李二狗麻利做饭，他自幼便会煮饭，手艺也算不错。
“那位杜夫子，是一位君子？”李重游问道。
“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君子，只是跟杜夫子学了字。”李二狗回道：“他对自己，总是这也不行，那也不行，以往都是托人买鱼，杀好了送去，会多给几文钱，近些年，学堂没了生意，也就自己出来买了。”
李重游挑眉道：“他没让你们这些学生，也不食黑纹鱼？”
“那倒没有，杜夫子说什么修身，齐家，自己都修不好身，也不强求他人修身什么的。”李二狗回道。
他不懂什么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，杜夫子也没教他，只是教授认字。
李重游静静听着，杜夫子只是要求自己和女儿杜明心，对于学生们，只是教书学字。
多数只是认字就行，毕竟只是镇上，也没人想过依靠读书，能有什么大成就。
李二狗犹豫了下，道：“前辈，那条犬齿鱼……”
“无刺。”李重游道。
“可怎会无刺？”李二狗不解。
李重游笑了笑，提起黑纹鱼，拍了拍：“你且破开。”
李二狗疑惑更甚，当即拿刀杀鱼，顿时惊愕：“鱼骨呢？”
虽然黑纹鱼刺少，但有鱼骨，可如今，鱼骨鱼刺，竟然都不见了。
只有一些骨粉，混杂着血水流出。
见状，他道：“前辈，是您用做的？”
“巧劲罢了。”李重游道：“你勤学苦练，日后应能做到。”
他帮李二狗练身，有所感想，借用鱼儿一试，那鱼刺承受不住法力，尽皆消弭。
所以，无刺。
至于李二狗，若能将牛魔炼体修炼到圆满，或许能做到，但不如他这般轻松。
而另一边。
杜夫子带着小明心回家，亲手杀鱼。
虽说君子少杀生，但也要生活，自然不会因此不食。
他拿刀破开犬齿鱼，顿时惊愕，只剩下软软的鱼肉，不见一根鱼刺。
“竟真的无刺？可这怎么可能？”
杜夫子呆滞，看着犬齿鱼，一时不知如何下手。
良久，他仔细检查了一遍，确认不是自己看错了，真的无刺。
前辈？
他想到了李二狗的称呼，也知晓李二狗在学武。
“武道高人？”杜夫子呢喃着。
他不是白云镇人，也曾在外面行走，知晓江湖侠客，可练出一身真气，杀人于无形。
想来，那山野闲人李重游，便是练出真气的武林侠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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