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旧小区的楼梯间还留着白天炒菜的油烟味,混着墙角霉斑的潮味,钻进林羽的鼻腔。
他攥着钥匙的手指泛白,钥匙插进锁孔时晃了两下才对上——不是手抖,是心里的弦绷得太紧,从地铁到现在,那股莫名觉醒的“感知”还在隐隐作祟,连楼下张阿姨家电视里的综艺笑声,都透着一股刻意放大的烦躁,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。
推开门,出租屋的冷清扑面而来。
书桌上的代码还停留在下班前的界面,屏幕亮着微弱的光,映得墙角的泡面桶格外显眼。
林羽瘫坐在椅子上,没急着开灯,任由自己陷在黑暗里。
他试着像在地铁里那样,默念“清净”,回忆外婆的蒲扇和稻花香,可心口的暖流像断了线的风筝,只剩一点微弱的余温,连驱散周身的疲惫都做不到。
“果然还是不行……”他低声自嘲,指尖划过键盘,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。
这能力就像个任性的孩子,只在危急关头冒头,平时连影子都抓不住。
他打开搜索引擎,输入“突然能感知情绪灰色雾气”,跳出来的不是心理学名词就是玄幻小说片段,没一个能对上他的遭遇——就像他被硬生生拽进了另一个世界,却找不到任何说明书。
就在这时,手机突然震了起来,屏幕在黑暗里亮得刺眼。
来电显示是“赵磊”。
林羽心里咯噔一下。
赵磊是他同组的同事,性子软得像棉花,说话总是细声细气,上次项目上线熬了通宵,还是林羽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肩上,他红着脸说了半天“谢谢”。
这个点,他怎么会打电话来?
“喂,磊子?”
林羽接起电话,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放松。
电话那头没有传来熟悉的温吞声,只有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哭腔,像被捂住嘴的呜咽,混着粗重的喘息,断断续续砸进林羽耳朵:“羽哥……我……我完了……他们都在骂我……好多人……我不认识他们……”林羽的心脏猛地缩紧,像被一只手攥住了:“怎么了?
你慢慢说,是不是工作上出问题了?”
“不是工作……是网上……”赵磊的声音突然拔高,又迅速垮下去,带着崩溃的绝望,“微博……知乎……抖音……全是我的名字……他们说我性骚扰女同事……还把我家地址扒出来了……说我是变态……是人渣……性骚扰?”
林羽愣住了,他跟赵磊坐对桌,每天一起吃饭加班,赵磊连跟女同事说话都要脸红,怎么可能做这种事,“这不可能!
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
“没有误会……他们有‘证据’……”赵磊的声音里满是绝望,背景里传来“砰砰”的闷响,像是拳头砸在墙上,“那些聊天记录是P的……照片是偷拍的……可没人信我……他们都在骂我……说要让我身败名裂……让我去死……我不敢看手机……可我一闭眼,那些话就钻到我脑子里……”赵磊的声音越来越小,像风中残烛,“羽哥……我真的……不想活了……不想活了”这五个字,像冰锥一样扎进林羽的太阳穴。
他瞬间想起地铁里那个男孩——一样的绝望,一样的被无形的恶意包裹,只是这一次,恶意从车厢里的黑雾,变成了网络上密密麻麻的文字,更隐蔽,也更残忍。
“赵磊!
你别冲动!”
林羽猛地站起来,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,“你现在在哪?
在家吗?
我马上过去!”
“家……我在家……”赵磊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可他们说……要来找我……我怕……”电话突然断了,忙音“嘟嘟”地响着,像在敲林羽的心脏。
他没敢再耽误,抓起外套就往外冲,连灯都忘了关。
楼道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惊醒,忽明忽暗的光映着他的影子,显得格外仓促。
楼下的出租车不好拦,林羽站在路边,冷风灌进衣领,他却感觉不到冷。
他颤抖着手打开微博,搜索框里输入“赵磊 性骚扰”,下一秒,刺眼的“爆”字跳了出来——#某互联网公司员工赵某性骚扰事件#,挂在热搜尾部,热度还在疯狂上涨。
点进去,是几个营销号同时发的“爆料”。
文案写得极尽煽动,说赵磊“利用技术手段偷拍女同事发送猥琐信息”,附上的聊天记录打了厚码,只能看见模糊的对话框,照片更是远景偷拍,连赵磊的脸都看不清。
可下面的评论己经炸了锅,几万条留言像毒藤一样缠绕着那个名字:“人渣!
赶紧去死!”
“长得就一副猥琐样,相由心生!”
“地址找到了,北苑路X小区X栋,姐妹们冲!”
“这种人就该化学阉割,永世不得翻身!”
每一条评论都像一把刀,隔着屏幕扎过来。
林羽的手指冰凉,他能“看见”——那些文字里藏着的“嗔毒”,像无数条灰黑色的小蛇,从屏幕里爬出来,顺着网络涌向赵磊的方向,缠绕、收紧,要把那个内向的男孩彻底勒死。
这不是简单的网络暴力,是有组织的围猎。
是谁?
为什么要针对赵磊?
那些漏洞百出的“证据”,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信?
“师傅!
北苑路X小区,快!”
林羽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,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出租车在夜色里疾驰,窗外的霓虹飞快掠过,像模糊的光斑。
林羽盯着手机屏幕,热搜还在涨,新的“爆料”不断冒出来,甚至有人扒出了赵磊的学校、实习经历,连他小时候的照片都被翻了出来,配上恶毒的调侃。
他能想象到,赵磊此刻正缩在房间里,看着这些文字,心里的那根弦一点点崩断。
就像地铁里的男孩,如果不是他偶然触发了“清净”,男孩可能己经……林羽不敢再想下去。
他攥紧手机,指尖掐进掌心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快点,再快点,一定要赶在赵磊做傻事前赶到。
终于到了北苑路小区,林羽扔下车钱就冲了进去。
老旧小区的路像迷宫,他凭着上次送赵磊回家的模糊记忆,在楼栋间狂奔。
越靠近赵磊家的单元楼,那股熟悉的、令人窒息的“嗔毒”气息就越浓——不是地铁里那种稀薄的雾,是浓得像沥青的黑红色,裹着绝望和愤怒,从三楼的窗户里溢出来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“赵磊!
开门!”
林羽冲到三楼,用力砸着防盗门,手掌被冰冷的铁门硌得生疼。
里面没有回应,只有死一般的寂静,连呼吸声都听不到。
“赵磊!
我知道你在里面!
你开门!
我们有话好好说!”
林羽的声音带着急吼,他能感觉到,门后的“嗔毒”气息越来越浓,像要烧起来一样。
不能再等了!
林羽后退一步,目光落在门锁上——是老式的弹子锁。
他从钥匙串上摸出一把拆电脑用的硬钢片,深吸一口气,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。
平时拆电脑时的冷静回来了,他把钢片插进锁芯与门框的缝隙,凭着手感一点点拨动锁舌。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。
门开了一条缝,一股浓烈的“嗔毒”气息扑面而来,带着绝望的腥气,林羽差点被呛得后退。
他推开门,客厅里没开灯,只有电脑屏幕亮着,幽蓝的光映着一个蜷缩在椅子上的身影——是赵磊。
赵磊背对着他,肩膀剧烈地颤抖着。
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,在屏幕光下闪着冷光。
林羽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赵磊……”林羽放轻脚步,声音尽量温和。
赵磊没有回头,只是缓缓抬起手。
林羽看清了——那是一把美工刀,崭新的刀片己经推了出来,在幽蓝的光下泛着寒芒。
“别过来……”赵磊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样,带着哭腔,“羽哥……你走吧……我这种人渣……活着也是污染空气……”电脑屏幕上,还停留在那个热搜页面,恶毒的评论在不断刷新,每一条都像针一样扎在赵磊的心上。
他周身的黑红色“嗔毒”气息疯狂翻涌,像要把他整个人吞噬。
“赵磊!
把刀放下!”
林羽急声道,他能感觉到,赵磊的理智正在一点点消失,“那些都是假的!
是有人陷害你!
我们可以澄清!
可以报警!”
“澄清?
报警?”
赵磊突然笑了,笑声里满是绝望,“没人信我……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变态……我爸妈己经跟我断绝关系了……我没有未来了……”他的手臂猛地抬起,美工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!
林羽的脑子一片空白,所有的思考都消失了。
他能感觉到,心口那股沉寂的暖流突然被点燃,像被浇了汽油的火苗,瞬间窜了起来,顺着手臂涌向指尖。
他张开嘴,没来得及多想,一段模糊的调子从喉咙里滚了出来——不是“清净”,是外婆哼的那支歌的片段,带着稻花香的温软,像溪水一样淌了出来。
“……月照庭前柳,风过稻花香……”歌声很轻,却像有魔力。
赵磊抬起的手臂突然僵住,周身翻涌的黑红色“嗔毒”气息猛地一滞,像被温水浇过的火苗,瞬间黯淡了下去。
他手里的美工刀“哐当”一声掉在桌上,眼睛里的绝望渐渐被茫然取代。
“外婆……”赵磊喃喃自语,眼泪突然涌了出来,他转过身,扑进林羽怀里,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,“羽哥……我好怕……我不想死……”林羽拍着他的背,心口的暖流还在缓缓流淌,驱散着赵磊身上残留的“嗔毒”。
他能感觉到,赵磊的身体还在颤抖,却不再是之前的绝望,而是劫后余生的恐惧。
可没等他松口气,一股冰冷的视线突然从门外射来,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。
林羽猛地回头,楼道里的声控灯刚好熄灭,只有一片漆黑。
他能感觉到,黑暗里有个人站在那里,周身散发着熟悉的、冷得像冰的气息——是那个穿月白上衣的女人。
她看见了。
她看见了刚才的一切。
女人缓缓从黑暗里走出来,客厅的光落在她脸上,她的五官很清秀,却没一点温度,眼神像淬了冰,扫过林羽,又扫过缩在他身后的赵磊,最后落在桌上的美工刀上。
“嗔毒己侵心脉,”她突然开口,声音像玉石相击,清冷得没有一丝波澜,“你用的是‘清心咒’?
可你的咒力没有章法,像野路子。”
林羽愣住了——她知道“嗔毒”?
还知道“清心咒”?
“你到底是谁?
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
他又问了一遍,指尖的暖流还在隐隐发烫,做好了随时应对的准备。
女人没回答,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纸,轻轻放在桌上。
符纸刚落地,就泛着微弱的金光,客厅里残留的“嗔毒”气息像遇到了克星,瞬间消散了不少。
“这是‘安神符’,”她看着林羽,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,“能暂时稳住他的心脉,别让他再看那些评论。”
说完,她转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!”
林羽急忙叫住她,“那些‘嗔毒’是谁放的?
为什么要针对赵磊?”
女人的脚步顿了一下,却没回头,只是留下一句清冷的话:“‘末法盟’的人,他们靠‘嗔毒’养怨气,越多的人绝望,他们的力量就越强。
你今天坏了他们的事,往后……他们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“末法盟”?
林羽还想再问,可女人己经走进了楼道的黑暗里,月白色的衣角一闪,就没了踪影。
楼道里的声控灯被她的脚步声惊醒,又很快熄灭,只留下一片死寂。
客厅里,赵磊的哭声己经小了,他靠在林羽身边,眼神里还有些茫然,却没了之前的绝望。
桌上的“安神符”还泛着金光,驱散着最后一点“嗔毒”气息。
可林羽的心里却沉甸甸的——“末法盟”,“靠嗔毒养怨气”,那个女人的话像块石头,砸进他心里,激起层层涟漪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刚才那股暖流的余温还在,可他知道,这不是结束。
他坏了“末法盟”的事,他们一定会来找麻烦。
就在这时,桌上的“安神符”突然闪了一下,金光瞬间变成了淡红色,像滴在纸上的血。
林羽心里一紧,刚要伸手去碰,手机突然震了起来——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,只有一行字:“很有趣的‘清心咒’,下次见面,我会好好‘请教’。”
短信末尾,还附着个扭曲的、像毒蛇盘绕的符号。
林羽猛地抬头看向楼道的方向,黑暗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,正死死盯着他。
他攥紧手机,指节泛白——“末法盟”的人,己经盯上他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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