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里落针可闻，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内交织。
“什么办法？”
黑瞎子这西个字，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
他依旧死死盯着解雨臣，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狼，獠牙尚在，却己看到了身后万丈深渊里倒映着的、女儿小小的身影。
解雨臣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走到那张堆放着绘本和彩色蜡笔的矮桌旁，指尖拂过一本摊开的《猜猜我有多爱你》的封面，动作轻缓，与方才吐出那些惊心动魄话语的姿态判若两人。
“我需要带她去一个地方。”
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压得更低，确保绝不会被卧室里可能醒来的孩子听见，“不是现在，是在下一个满月之前。
在那之前，她需要跟在我身边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
黑瞎子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，周身刚刚稍有缓和的杀气再次凝聚。
把宁宁交给解雨臣，带到未知的地方？
这比杀了他还难受。
“不是征求你的同意，黑瞎子。”
解雨臣转过身，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这是在告诉你唯一可能保住她的路径。
‘他们’的追踪术你比我清楚，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安然躲多久？
一周？
一个月？
一旦被他们先找到，宁宁会被首接带走，到时候是切片研究，还是被当作某种‘容器’，都由不得你我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抛出了真正的筹码：“跟我走，我能暂时屏蔽她身上散发的‘信号’，争取时间。
我知道一座古祭坛的遗址，那里或许有彻底封印或者引导这种血脉的方法。
但前提是，她必须活着，并且清醒地抵达那里。”
黑瞎子沉默了。
他当然知道解雨臣口中的“他们”意味着什么——那是一些游离在正常世界边缘，为了追求长生、力量或者某些虚无缥缈传说而不择手段的势力。
他们像隐藏在黑暗中的鬣狗，嗅觉灵敏，手段诡异而残忍。
宁宁的特殊，若真被盯上，他单凭一己之力，确实如同螳臂当车。
他想起宁宁偶尔对着空气咿呀说话的样子，想起她有时在深夜莫名惊醒，哭着说“怕”，想起她似乎总能精准地找到他藏起来的糖果……这些他曾以为是孩童天真烂漫的细微之处，此刻被解雨臣的话串联起来，蒙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阴影。
“为什么是你？”
黑瞎子嘶哑地问，这是他最后的防线。
解雨臣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，他走到窗前，撩开陈旧窗帘的一角，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：“因为三年前，你突然消失的那天，我收到了匿名寄来的一半玉佩。
另一半，应该在你这里吧？
和宁宁有关，对吗？”
黑瞎子的心脏猛地一沉。
那块突然出现的、质地奇特的半块玉佩，被他藏在宁宁长命锁的夹层里，是他心底最大的谜团和不安。
解雨臣竟然知道！
“我不知道寄玉佩的人是谁，但我知道，这代表着我们被同一根线拴住了。”
解雨臣放下窗帘，重新看向他，“我不是在帮你，黑瞎子。
我是在自救，也是在救那个孩子。
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。”
他拿出手机，调出一张模糊但依稀可辨的照片，那是一座掩映在崇山峻岭间的残破建筑，风格古老而诡异：“这是目标地点的大部分信息在我手里。
没有我，你找不到。
没有你……”他看了一眼卧室方向，“我们可能无法安全抵达，或者，无法让宁宁‘被接纳’。”
筹码己经全部摊开。
解雨臣提供了危险、解决方案、必要的资源，以及一个他们必须捆绑在一起的理由。
黑瞎子站在原地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。
墨镜掩盖了他所有的挣扎和痛苦。
一边是带着宁宁继续亡命天涯，前途未卜，随时可能被找到；另一边是与虎谋皮，跟随这个心思深沉、目的不明的旧日搭档，踏上一条可能更加危险的旅程。
许久，他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，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：“我需要时间准备。”
解雨臣知道，他赢了。
他微微颔首：“一天。
明天这个时候，我来接你们。
轻装简行，必要的物资我会准备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带上她喜欢的玩具和毯子，陌生的环境会让她不安。”
这句细微的体贴，让黑瞎子紧绷的心弦莫名松动了一瞬。
他看着解雨臣走向门口，突然开口：“解雨臣。”
解雨臣脚步停住，没有回头。
“如果她掉一根头发，”黑瞎子的声音冰冷刺骨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，“我保证，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。”
解雨臣侧过头，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：“放心。
在我达成目的之前，她的命，比我的金贵。”
门被轻轻带上，隔绝了外界。
黑瞎子独自站在昏暗的客厅里，良久，他缓缓摘下墨镜，揉了揉眉心，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凝重。
他转身，轻轻推开卧室的门，走到床边。
宁宁睡得正香，小脸红扑扑的，对即将到来的巨变一无所知。
黑瞎子俯身，用指尖极轻地描摹着女儿的眉眼，心中涌起无边的不舍和决绝。
无论如何，他必须护住她。
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，哪怕要与魔鬼同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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